萧悦捏着那片沾着金箔的朱笔尖,茶汤在白瓷碗里漾出涟漪。

白师爷将鸠杖横在炭盆上烤着,杖头獬豸的眼睛在热浪里忽明忽暗。"姑娘可知苗疆有种蛊虫,专爱啃食金箔上的鱼胶?"老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油纸包,漏出的当归片混着普洱沉在碗底。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叶瑾倚着廊柱抛接三枚铜钱,冰蚕丝在指缝间织成细网。

当第二十一次铜钱落在虎口时,萧悦终于从茶香里嗅出端倪——那金箔边缘的锯齿,分明与三日前在绸缎庄见过的苗银压花纹一模一样。

五更梆子响时,萧悦攥着重新装裱的账册站在滴水檐下。

晨露浸透了她石榴红的裙角,叶老爷那枚羊脂玉佩的冷光却在阶前晃个不停。

当县太爷的皂靴碾过那片写有"苗"字的公文纸时,她突然将茶渍斑斑的证物高举过头顶。

"民女昨夜偶得奇遇。"她的声音像淬火的铁,惊飞了梁上两只灰雀,"请大人细看这金箔在晨昏线下的变化。"

堂外喧哗声骤起,萧悦儿鬓边的珍珠步摇突然断裂,滚落的珠子在青砖缝里拼出个歪斜的"萧"字。

叶瑾的琴弦不知何时缠上了萧大管家的裤脚,轻轻一扯便露出内衬上绣着的五毒纹——针脚与苗疆贡品图册第九页分毫不差。

"肃静!"县太爷的惊堂木拍碎了案头笔架,朱砂溅在萧大管家骤然惨白的脸上,"尔等竟敢用南疆厌胜之术构陷主家!"

萧悦看着呈堂证供里浮现金粉的"苗"字,忽然想起白师爷煮茶时说过的话。

那老人用当归须在案几上画出的地图,此刻正与叶老爷玉佩透出的光斑重合在东南角——正是刑部卷宗库的方向。

当萧大管家嚎哭着爬向堂前石兽时,萧悦儿突然扯断腰间禁步,玛瑙珠子暴雨般砸向证人席。"你们早该随那老东西烂在庄子里!"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凤凰窝里能飞出两只..."

叶瑾的琴弦在此时发出裂帛之音。

七根冰蚕丝同时缠住四散滚动的玛瑙,在晨曦里结成一朵晶莹的曼陀罗。

花心坠着的正是萧悦儿昨夜派人埋在后院的青铜蛊盒,盒盖缝隙还粘着半片金箔。

"此物当与典狱司三月失窃案有关。"白师爷的鸠杖突然点在萧大管家后颈,"獬豸最喜食说谎之人的魂魄,萧管家可要试试?"

正午阳光穿透格窗时,萧悦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叶瑾的重叠在明镜高悬匾额下。

他袖口沾染的墨迹不知何时晕成了并蒂莲,而她裙摆溅到的朱砂,正顺着织金纹路绽开成十八道细密血痕——恰与卷宗里记载的苗疆噬心蛊发作痕迹相同。

当衙役给萧大管家套上二十五斤重枷时,萧悦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金箔。

阳光穿过她指缝的瞬间,叶老爷的玉佩突然在证人席边缘裂成两半,露出内里刻着的刑部暗纹。

萧悦弯腰拾起玉佩残片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映在叶瑾悬于腰间的错金螭龙剑格上。

剑身嗡鸣着吞没了公堂最后的喧嚣,而她腕间的海棠红不知何时已蔓延到指尖,与某人袖中垂落的冰蚕丝仅隔寸许。

公堂外的蝉鸣忽然都静了。

萧悦指尖还沾着玉佩残片上的金粉,叶瑾袖间的冰蚕丝却已缠上她手腕。

青砖地上错金螭龙剑的寒光里,少年郎君绣着银竹叶的衣摆扫过满地玛瑙珠,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稳稳握住她颤抖的指尖。

"叶某愿以祖传错金剑为证。"叶瑾的声音像浸了春水的玉,温润里透着金石之坚。

他左手将佩剑横在县太爷案前,右手却悄悄在萧悦掌心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萧悦耳尖腾起的热气惊飞了鬓角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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