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俭问出这话,何柏元便知晓,旁人嘴里那个善于钻营、长袖善舞的吕俭,早已不是记忆里清风峻节的云策。

“云策问这话,便已下结论,又何故问我?”何柏元笑道。

他早已离开汴京是非地,择汝州教书育人,以期内心平静。

因而,旁人如何搅动,他都不置身事外。

只这一次不同,落难之人乃老师的孙女。

何柏元目光微闪,当初,吕俭对范紫芙亦是十分上心。

他以为吕俭会去求亲,毕竟范老亦不看重门第。

“我不过是多问柏元一句。”吕俭盯着他说:“汝州巡检乃是宋相定下的人。”

“云策是怀疑我与宋相有联系?”何柏元问。

吕俭默然,他来此想在何柏元这里套些消息再去知州府上。

可何柏元却对他有提防。

因而,他笑说:“柏元,今日知州设宴,不如与我同去,亦能认识这汝州许多贵人,往后你于汝州行走亦会方便许多。”

这汝州异动实在突然,他不信这普通百姓有这般大的胆子。

何柏元叹气道:“云策,当年殿试后,你我皆无官职,不过是等空缺。”

“我便与你说了,我无心朝野之争,亦不愿趋炎附势,倒不如去学堂。”

“进不了太学,去地方治学我亦是愿意的。”

吕俭一顿,解释说:“我自然知道柏元的高风亮节,只是……”

“云策,人活于世,不是所有人都愿追逐名利。”何柏元打断他说:“往日你虽追逐名利,但亦算有底线之人。”

“可如今,云策,你的底线在何处?”

吕俭眸光一沉,沉声道:“柏元,你亦如其他人那般误解我?”

何柏元却笑说:“我虽远离汴京,但这新政施行,我亦看得见,听得见。”

“宋相虽推行新政,但皆从百姓利益出发,多有到各州县调查,结合各州县实际方才推行,一步一步推开。”

“自宋相遇险后,你从代理到掌权,可曾到汴京周边州县走走?不过是一味依葫芦画瓢,大肆推行。”

一听宋易安的名字,吕俭眉头紧锁。

何柏元见状便住口。

他们两人同朝为官,本是挚友,只是宋易安娶了范紫芙这事……

“你的意思,我不如宋易安?”吕俭沉声道。

何柏元答:“新官上任三把火,莫说东西两府,即便是帝王亦有不同行事方式。”

“我不评判你与宋相谁更好。不过,云策,你当想清楚,这新政到底是为己还是为民。”

“若是为己,快行自然容易出功绩,但亦怨不得民怨四起。”

何柏元虽不在朝堂,但因教导汝州各高门郎君,亦知晓如今新法许多情况。

新法本就让许多世家不满,如今急功近利,强甲法还未走上正轨,征募法又推行开。

所谓征募法,改往日按户轮流服差役,为由官府雇人承担,不愿服差役的百姓可按照对应层级缴纳银钱,从而减轻农户劳役负担。

即便是官员、地主亦要交钱请人服役,不用强制轮流服役。

原本可减轻农户的劳役负担,可原本贫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郎君去为地主服役,家中无人农作,为保证农作,只得交钱。

此番下来,青黄法的利钱还未还完,这方又增加了开支。

与西夏再起战事的谣言又层出不穷,因而民怨四起亦是在所难免。

吕俭如今却顾不得这些,他能入东府做这参政知事,本就不是正大光明升上来的。

若再无功绩,顺泽帝必然对自己十分不满。

“大顺要强大,自然需要子民付出。”吕俭扬声:“一贯只有官指挥民的,哪有民怨官的?”

若人人都听话些,这新政自然于大顺畅通无阻,届时,国库充盈,百姓日子能不好过?

何柏元见他这般,知晓无论如何说,亦动摇不了他半分。

因而只得起身说:“吕执政,何某人微言轻,更无资格与贵人们一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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