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听丞相之命。”
在这话说出的半个时辰后,一艘小舟在众舰的护卫下悄悄地驶入了崖门前的支流之中,避开元军穿过山埃,到达大岭之下。
这里是一处由两侧高峰拱卫的海口,偏僻得连太阳都照不到,只有黑蓝色的海水不断地冲刷着岸边的山石,光是看着便凭空生出一股死气。
赵昺蜷缩在陆秀夫怀中,抬头望着顶头的天空。在他们背后,战斗仍在继续,天际的火光依旧燃烧,越来越盛、越来越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他知道此时蒙古的进攻已经再度触发,每一分每一刻都有人在死去,名为宋的舰船已然驶入深渊,正在走向无可避免的沉没。
“丞相.”赵昺抬起头,颤抖着向陆秀夫问道,“大宋.是不是就要亡了?”
陆秀夫望着他,那张疲惫的脸上似是有无数的风霜凝结,但在他开口的一刻,所有的风霜尽然融化,化作温暖的柔情流淌在话音里。
“并非如此,陛下。”他轻声说,“国与君同在。陛下既存,宋室便不亡。”
“那丞相呢?”赵昺看着他,“丞相和张将军.你们不随朕一同么?”
陆秀夫顿了顿,疲惫的眸中泛起精光:“臣受宋室之恩,而今敌寇当前,当与国同在陛下当见来日,而臣等当为陛下守住如今。”
七岁的皇帝懵懂地望着他。他的年纪还太小,尚无法理解这话的意味,也不知这样的自己该如何背负起一个王朝的重量,只有那未知的命运让他感到恐惧,这让他紧紧地抓着面前的丞相,像是小兽用力地靠向母兽的身躯。
但旋即,他的手被另一只粗糙的手拉了开来。
“陛下,请恕老臣僭越。”
寒光闪过,一把短剑划过他的手心,鲜血顿时奔涌而出。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哭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血流入陆秀夫手中的符箓当中,巴掌大的符箓登时亮了起来,似是有无尽的寒气从中逸散。
在诸多侍卫的注视之下,陆秀夫将那符箓塞入他手中,俯下身,慢慢地将他置入山埃间的海水之中,在触及海水的一刻,极端的寒气将水流化作冰面,将幼小的皇帝包裹在其中。
寒气扑面,冻住了脸上的眼泪,亦然冻凝了思绪。赵昺努力地睁大眼,在越发模糊的感官之中,面前的人影愈来愈远,连声音都远的仿佛在万里开外。
“终有一日,一切的鞑虏都将被驱逐,所有的仙神都将归来,承旧朝之遗志,复华夏之河山,重铸日月,再开新天。”
“还请陛下.代我等一见那新天。”
身体在下沉,冰冷的海水淹过面庞,化作极寒的坚冰冻住了所有的感知。在冰层之中,一切的声响都归于沉寂,一切色彩都进入空无,漫长的黑暗如同死亡。
在死亡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丛桃若隐若现,有声音自虚空中而来。
崖山海战,南宋朝廷的最后一战。此战元军大胜,宋军全灭,丞相陆秀夫背负幼帝赵昺投海自尽,大将张世杰与少保文天祥先后殉国】
你应当知晓,这才是“真实的历史”】
是了,这便是真实的历史,宋室早已灭亡,他本该死在崖山之下的大海中。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火圣、或者说赵昺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面对那桃思考着。
思绪流转间,数十年时光已然过去。
忽然间有什么响动传入了耳中,那是烈火燃烧的声音,是寒冰在火焰中融化的声音。四面的冰寒尽然褪去,无边的温暖传入感知之中。
再然后,他听到了冰层破裂的声音。
于是他想起来了。
雏鸟会牢牢记住它破壳后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一生不忘。
而他在寒冰的蛋壳中蛰伏六十年,在重见天日的第一瞬,他看到的是手握烈焰的仙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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