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沾满泥巴的黑色羽绒服,口罩歪歪斜斜,护目镜后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焦虑眼睛。

杰克跑到近前,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没人注意,然后一把抓住周青峰的胳膊,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快步走到市场角落,站在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杰克喘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问:“维克多,你想不想逃出去?”

“你有什么办法能在无人机的红外镜头下穿过国民警卫队布置的铁丝网?”要是能逃,周青峰早就跑了。

杰克看看左右,低声道:“为什么要从地面逃?华盛顿特区可是米国首都。

从一百多年前,这里就在构建密集的地下交通网。有些交通网还在使用,有些则废弃。这其中说不定有些疏于把守。”

周青峰对此倒是大为意动,反问道:“你懂华盛顿特区的地下交通网?”

杰克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我不懂,但肯定有人懂。‘白房子’那边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现在病毒毒性极强,封控就像开玩笑似的。街区每天都在死人。我们不逃一定也会死。

我正在组织一个团队,大家想办法逃出去。你身手不错,如果愿意加入,晚上七点来我家。”

说周青峰‘身手不错’,是因为前两天他在市场跟人发生争执。

有个官员平日横惯了,想用美元换面包,被周青峰拒绝后还发怒。他一拳将对手放倒,显得相当强悍。

杰克说完,拍拍周青峰肩膀,转身离开,似乎还要去联络其他人入伙。

周青峰带着生活物资回来,顺带把‘从地下离开’的想法跟露西和汉默一说。

露西对此嗤笑道:“对面的邻居肯定还处在四处拉人的构想阶段,就像画个ppt就四处拉投资的骗子。”

昏沉沉的汉默忽然开口道:“‘正义之树’就有人熟悉华盛顿特区的地下交通网。

那家伙负责城市规划,身体应该还不错.且正好住阿灵顿附近。”

周青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正义之树’真是人才济济。”

露西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确实如此。”

——

夜幕降临,露西正在厨房里清洗最后几个盘子,汉默老头则窝在沙发上打盹。

对面邻居再次来邀请周青峰,期望他去参加所谓的“逃离协会”,说是相邻街道有十几户人家都想交流一下彼此想法。

但周青峰婉拒了,他拿出封控前买的交通地图,按照汉默老头提供的地址,套上连帽衫,戴上口罩和护目镜,推开后门,消失在夜色中。

街道上,负责封控的士兵三三两两地靠在路障旁,防护服下的身影显得懒散而疲惫。

他们手里端着步枪,却没多少心思巡逻,更多时候是抬头盯着天上嗡嗡作响的无人机。

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才是真正的眼睛,盘旋在夜空中,红外镜头扫视着地面,监控着铁丝网内外的动静。

按照“白房子”和国会山那帮权贵的算盘,华盛顿特区的封控是为了打造一块“净土”,把病毒挡在铁丝网外。

特区内的公务人员有的打了疫苗,有的染了病,只要熬过去,就能达成群体免疫,核心官僚体系就能重启。

至于眼下的物资短缺、生活不便,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素质不高”的底层人不懂高层的苦心。

而这过程中死掉的老人和孩子,不过是宏大叙事下的“必要之恶”罢了。

可周青峰没见谁真心接受这套说辞。

每个街区就被分割成小块,铁丝网就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街道上,上面挂着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四周。

个别地方还搭起了临时哨塔,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地面,照得树影摇晃,像鬼魅在起舞。

夜里的街区并不安静。

穿防护服的士兵开着吉普车来回穿梭,车载广播用单调的机械音警告:“请勿随意活动,避免病毒传播!”

可这话在夜风中飘散,没几个人当回事。

不同街区获得的补给不一样,哪怕隔着铁丝网,市场交易照样在进行。

有人捧着一捆卷心菜,有人拿出自己的药品,有人甚至在不同街区之间倒卖,讨价还价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进行一场秘密仪式。

昏暗的街角聚集着三五成群的居民,裹着厚厚的衣服,低声咒骂着“白房子”的官僚祸国殃民。

有人挥舞着手电筒,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干脆拿根棍子敲打路边的垃圾桶,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愤怒。

街区间的铁丝网相对较矮,封控的士兵们管得也松。

周青峰避开那些嘈杂的灯光和人影,总能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无视沿途阻碍,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向几公里外的莱昂公园街区前进。

莱昂公园是个历史悠久的住宅区,街道两旁是成排的平房和殖民风格房屋,屋顶被爬山虎覆盖,树荫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青峰对照着汉默老头给的地址,轻盈地跃过几道灌木树篱,避开了摄像头和探照灯的扫射,停在一栋房门紧闭的住宅前。

这栋房子不大,外墙漆成深灰色,门廊下摆着一张破旧的藤椅,旁边还有个生锈的盆,里面只剩几根枯萎的茎。

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有人点着蜡烛,忽明忽暗。

周青峰确认路牌和门牌号,上前几步,轻轻敲了敲门。

木门发出低沉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等了几秒,里面没有动静。

又敲了两下,这次稍用力了些。可门窗后的灯光依旧摇曳,依然无人回应。

周青峰退后一步,眯着眼睛打量这栋房子。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不再犹豫,绕过正门,脚步轻悄地走向后院。

月光清冷,照得地面泛起一层冷冷的银辉。后院的篱笆修的齐整,草坪也很干净。

只是走到院子后门,周青峰猛地停下脚步——后门的房梁下挂着一具上吊的尸体。

绳索深深勒进脖颈,被拉断的脖颈在月光下歪歪斜斜,白发苍苍的头颅显得格外狰狞。

夜风吹过,尸体微微晃动,绳索在房梁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叫人的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响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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