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tt-title">第 115章 擎天柱倒

大兴25年十月三十,夜,如浓稠墨汁般将整个洛阳紧紧包裹。擎天靠山王府内的烛火在狂风的侵袭下剧烈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陈安身姿笔挺地伫立在府邸庭院之中,神色冷峻得如同寒夜的坚冰,那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仿佛胜券在握的张狂自信。

他身着一袭绣着金色龙纹的黑色锦袍,月光洒落在上面,折射出冷冽刺目的光芒。腰间那条镶嵌着硕大宝石的腰带,在微光中闪烁,彰显着他尊贵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今夜,正是他精心筹备、原定起兵的日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士兵们在暗处整齐集结,他们的身影隐匿在夜色里,只等陈安一声令下,便会如汹涌潮水般朝着皇宫奔涌而去,一场血雨腥风即将被无情掀起。

然而,就在陈安抬起脚,即将大步迈出府邸大门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连滚带爬地跪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世子,王爷请您过去,说是要父子相谈。”

陈安的脚步猛地顿住,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疑惑和不安。他和父亲陈康之间的关系,早已降至冰点,平日里碰面几乎都是争吵。

如今在这起兵的关键时刻,父亲突然要找他,究竟所为何事?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莫不是……计划败露了?

想到这里,陈安的心脏猛地一缩,心中一惊。但他又迅速自我安慰,觉得自己行事向来谨慎,应该不至于如此。

尽管满心都是疑虑与不安,陈安还是冷哼一声,抬手整了整衣衫,强装镇定,大步朝着陈康的房间走去。

陈康的房间内,烛火微弱地跳动着,昏黄的光线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黯淡之中。

陈康身形佝偻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得如同冬日的残雪,毫无血色,形容憔悴不堪,仿佛被岁月的车轮无情碾压,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向走进来的陈安。

陈安推开门走进房间,看到陈康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们父子俩见面就争吵,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打量过父亲了,却没想到再次认真看时,父亲竟变得如此苍老和虚弱,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身形也不再挺拔。

但陈安很快就将心中涌起的那一丝复杂情绪狠狠压下,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如霜的神情。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上前拱手,语气平淡地说道:“父王唤孩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陈康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缓缓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静到只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这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激烈冲突奏响前奏。

陈康凝视着陈安,眼中满是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那里面有对儿子深深的慈爱、有长久以来积攒的失望、有无可奈何的落寞,还有一丝即将永别的不舍。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动了动,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艰难地咽了回去。

陈安被陈康这样直直地看着,心中涌起一阵不自在,仿佛自己被看穿了一般。他皱紧了眉头,语气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地说道:“父王,您找我到底何事?如今我还有要事在身,可没时间在这儿陪您耗着。”

陈康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缓缓说道:“安儿,你就这么着急吗?连和为父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陈安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说道:“父王,您有话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孩儿实在没有闲心猜您的心思。”

陈康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说道:“安儿,你误会为父了。为父今日找你,并非是要劝你放弃,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忆回忆往昔。”

陈安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他看着陈康,心中暗自思忖,父亲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想要回忆往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敷衍地说道:“往昔有什么好回忆的?无非是一些不愉快的过往罢了,提起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陈康却仿佛没有听到陈安的话,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回忆的温柔:“安儿,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你小时候,特别调皮,总是到处乱跑,一刻也闲不住。有一次还偷偷跑到了马厩,那些马儿被你突然闯进去吓得乱跳,扬起阵阵尘土,你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在一旁哈哈大笑,那笑声啊,清脆得整个马厩都回荡着。”

陈安听到这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的场景,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暖涟漪,但很快又被即将起兵的紧张与急切所掩盖。他不耐烦地回道:“父王,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孩儿现在没心思听这些。”

陈康却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继续说道:“还有一回,你为了给晓儿摘树上的果子,蹭蹭地就爬上了树。结果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树上摔了下来,膝盖擦破了好大一块皮,鲜血直流。你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为父心疼得不行,急忙跑过去把你抱起来。可你呢,抽抽搭搭地还说不疼,非要继续给妹妹摘果子,那股子倔强的劲儿,为父到现在都还记得。”

陈安皱着眉,心中的烦躁愈发浓烈,他不明白陈康到底想干什么,现在这个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说这些有的没的,简直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陈康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深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温暖的往昔,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后来你慢慢长大,开始习武,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剑。那时候,整个王府还在沉睡,你就已经在庭院里挥舞着剑,汗水湿透了你的衣衫,那股子勤奋和毅力,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为父一直盼着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男子汉,撑起我们陈家的一片天。”

陈安听到这话,心中冷哼一声,有担当、有作为?在他看来,陈康一直偏袒陈定,根本没把他这个长子放在眼里,那些曾经的期待,如今都成了他心中的刺。

想到这,陈安眼神中那一丝回忆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怨恨。他冷笑着说道:“哼,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自从陈定那小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您的眼中就只有他,他做什么您都觉得好,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我就算做得再好,在您眼里也一文不值。”

陈康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说道:“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和定儿都是为父的孩子,为父对你们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偏袒,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陈安却不依不饶,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一视同仁?您可别骗我了。自从陈定跟太子走得近之后,您就对他另眼相看。他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在您眼里,我这个长子恐怕还不如他一个外人吧。这么多年,我为陈家付出了多少,您却视而不见,只看到陈定跟在太子身边那点事,就认定他比我强。”

陈康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直直地看着陈安,眼中满是愧疚与无奈:“安儿,这些年,父王可能对你有些严厉,有些地方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你要相信,父王是爱你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家,为了你们兄弟姐妹能有个好的未来,为了守住咱们家族的荣耀。”

陈安听到这话,心中一酸,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了上来,眼眶也微微泛红。但他还是倔强地别过头,不愿让陈康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不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陈康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期许与担忧:“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我们是一家人,陈家的荣耀,需要你们兄弟齐心协力去守护,只有团结,咱们陈家才能长长久久。”

陈安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心中五味杂陈,想起与陈定这些年的争斗,想起自己即将起兵的计划,心中一阵刺痛。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决绝:“齐心协力?您觉得这可能吗?如今我和陈定已经势同水火,不死不休。这么多年的怨恨,岂是您一句话就能化解的。”

陈康顿了顿,神色凝重,又说道:“父王知道,你和定儿之间有些误会和矛盾,但那都是小事,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有你们团结起来,陈家才能长盛不衰,这是家族的根基啊。”

陈安听到这话,心中冷笑,团结?陈定和龙傲华走得那么近,早就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还谈什么团结,在他看来,这些话不过是陈康的一厢情愿罢了。

陈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安儿,父王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定儿和太子殿下来往,也是为了家族的未来,他并无恶意。你身为长子,更应该有容人之量,放下成见,和他好好相处,家族的重担,以后还要靠你们一起扛啊。”

陈安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此刻他还不想和陈康彻底撕破脸,毕竟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陈康望着他,目光坚定而温和,带着最后的期许:“安儿,父王时日无多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到你们兄弟和睦,看到陈家繁荣昌盛。你能答应父王吗?”

陈安听到这话,心中一震,看着陈康那憔悴的面容和殷切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曾经那个高大威严的父亲,如今已变得如此虚弱苍老,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陈康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安儿,为父希望你能明白,这世间之事,并非只有权力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失去了这些珍贵的东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啊。”

陈安皱了皱眉头,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了顶点。他说道:“父王,您这些话我都听腻了。这些大道理,我从小听到大,早就听烦了。您若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说罢,他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开,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场令他心烦意乱的谈话。

陈康望着陈安起身欲走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痛心与不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安儿,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陈安听闻此言,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满心惊恐。他缓缓转过身,脚步都有些踉跄,死死盯着陈康,脸上的震惊难以掩饰,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他嘴唇微张,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的走漏了风声,父亲已经知晓了我的起兵计划?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做得那么隐秘。

短暂的惊愕后,陈安强装镇定,冷哼一声,故作镇定地说道:“父王这话从何说起?孩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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