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轰鸣,沉闷震耳。

这雷声是他五脏雷气激荡的声响,五声如一声,在他肚子里响起,却没有散出来。

而是被他收拢,引导,奔涌,最后从他口中宣泄而出,化作一道惊雷般的大喝。

“傩。”

这一声既是雷音,也是咒声。

两相交织,不分彼此,神意交融,威力倍增。

咒声出来便有驱退之意迸发,瞬间将雾气推开了。

屋子里迷雾消失,瞬间变得宽敞亮堂。

主位上一双双眼睛看着屋子正中,眼神震惊。

此刻他们终于看清了屋子里的景象。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画面仿佛定格了。

徐让站在屋子中间,眼珠金亮,浑身金光,宛如天神下凡。

他高举左手,手掐傩手诀,仿佛擎住了一方天地。

他头顶有一头下落的罔象,嘴巴大张,长臂下抓,指爪距离他天灵只差三寸。

他身前有一头罔象飞扑,五指如钩,直取他的心口,距离他胸膛只差七分。

徐让手诀手指放开,那猛烈的咒气散出。

轰隆隆。

忽然惊雷炸响。

随着这一声惊雷响起,虚空震动,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徐让手中彻底迸发四散。

傩字咒的驱退之力爆发,三重法咒叠加,再以雷鸣之声加持,威力超乎想象。

两只罔象直接被这狂暴的力量推了出去,速度飞快,瞬间消失,像是瞬移了一样。

屋中寂静无声,只剩下雷鸣过后的余音。

主位上的人神色各异,宋文景是震惊,其余几人则眼神呆滞。

这是被雷鸣震动了神魂,意识模糊了,还没恢复过来。

徐让喘息着,三重傩字咒非常消耗法气,刚才这一击让他有些脱力了。

他引动五脏雷气时,好像牵动了眼中的雷灵珠。

刚才那咒声吼出来,所挟雷威远超他的估计,一定是雷灵珠带来的雷法加持。

不然傩字咒的驱退之力不会那么强,像是直接将那两头罔象挪移走了一样。

忽然,他感应到头顶有东西落下,后退一步避开了。

一滴鲜血落下,滴在地上的积水中。

他心中涌生出不好的预感。

抬头一看,只见雕着金龙的穹顶之上,沾着一团模糊的肉泥,四面鲜血散开,就像一朵血肉绽开的花。

“完了,我珠子没了。”

珠子没了,两颗都没了。

两只罔象都成了肉泥,一滩在穹顶,一滩在墙上。

玄珠是水气之精,和老蚌的珍珠一样,是易碎之物。

刚才两只罔象被狂暴的咒力推到了穹顶和墙上,再经过挤压,瞬间成了肉泥。

骨头都碎成了渣子,更何况那两颗玄珠。

徐让看到那两团猩红如血花的肉泥,心都在滴血。

极品玄珠灵气充裕,市价五十块灵石一颗,其中蕴含的法术印记不同,价格还能往上加。

那两头罔象共有吐雾,控水,水遁,鬼弹四种神通,加在一起价格起码要翻一番。

也就是说,他刚才吼那一嗓子,至少吼碎了两百块灵石。

徐让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大骂自己是败家子。

刚才他有心在这些人面前装一下,显一显傩师的本事,才用三重傩字咒融合雷音施法,没想到引动了雷灵珠的气息,装过头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难受,更多的是高兴。

“有这对雷灵珠在,以后财源滚滚,不怕挣不到钱。玄珠没了就没了吧,好歹还剩下两团血肉,待会儿可以喂食鬼咒。”

他心中安慰自己,抬头看着穹顶那团血肉,一摸腰间如意袋,手里多了一个坛子。

坛子漆黑,坛口贴着两道交叉的黄符。

他左手托着坛子,右手取下一道黄符贴在胸前,再取下一道黄符捏在指间。

法气自指尖吐出,融入符中纹路,瞬间将符纸点燃。

他将燃烧的符纸丢入坛子里,坛子底部瞬间亮起了红光。

接着他抬手一指,指向穹顶上那团肉泥中。

“收。”

话音一落,坛子里的红光大盛,生出一股吸力。

屋顶那一滩骨肉鲜血化作一片红光落下,飞入坛中,一滴不漏。

再看那雕着金龙的穹顶上,已变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秽。

徐让抱着坛子走到墙边,将墙上那团血肉碎骨全都收了。

然后撕下胸前那一道黄符,贴在了坛口。

黄符灵光一闪,散开一片土黄色灵光,如盖子一般将坛口封住,一点血腥之气都闻不到了。

徐让拿着坛子,左手微微颤抖,其中传出一种饥饿和欲望。

这是食鬼咒在动。

他压制着这种冲动,没有让咒印冒出来。

八当家和那个白衣女子都是学的鬼法,身上都养着鬼,他不想把这两人给吓跑了。

于是将坛子收入如意袋,站在原地,开始闭目摄食周遭水气。

他要恢复体力和法气,待会儿好和八当家切磋。

一想到待会儿能和九嶷山的人交手,他就觉得兴奋。

在他十五岁之前,一直和师父在武陵州闯荡江湖。

对于武陵大名鼎鼎的三不惹,他是清楚的。

春宵一刻楼,药仙堂,金钩赌坊,背后分别是入梦道,药仙会,九嶷山。

这三个势力分别代表着梦法,药法,鬼法。

金钩赌坊是九嶷山过阴官一脉,学的是无常勾魂法。

三道钩子代表着勾魂,借寿,盗运。

徐让之前见到八当家那标志性的光头,就认出他了,知道他排行第八,只得了勾魂之法。

傩师体质特殊,对于瘟疫,疾病,摄魂,诅咒都有很强的抵抗力。

他想试试自己对于勾魂之法的抗性有多高,能不能扛得住过阴官的叫魂咒和勾魂术。

这也是五年前他师父和他分开时的交代。

师父说,他只有见过武陵州各门的法,会过武陵州各家的人,才算真的出了师,有了行走天下的资格。

今天徐让在这里和于剑萍约斗,说要见识八当家的金钩,意气之争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他真正想做的是见识他们的法,见识他们的道。

他是将他们当成磨刀石来磨砺自己,来成就自己的法,成就自己的道。

在他眼里,他的对手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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