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颤巍巍地起身,一旁他的学生,也是素有医名的孙科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己的老师。
“梁王殿下,圣上这所谓心火之毒,说到底还是精气枯竭。人活于世,就靠着一口气,这气可是自己的东西,莫说药石针灸,就算是真去度口气与陛下,也难以支撑些时候……”
“那便度口气与圣上!”
“唉,殿下,您也知道,这……这本就没有办法。”王朗摆摆手,连连的操劳已经使得这个本就耳顺之年的老者愈加心神交瘁,“圣上身体疲劳已不是一两日之事了,这次事情后,圣上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了……”
梁王火冒三丈,“好一个没有办法!好一个药石无罔!尔等是否用心还有待证实,来人,给本王把几位请下去,好好问问!”殿外的廷卫正待入里拿下这些医师。
“大哥……”龙榻上的傅修宜面色苍白,“不必……不必为难这些医师。”
“陛下!”梁王跪伏于地,话语颤抖,“陛下,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服些清凉的药物祛火?”
“不用了,大哥。”傅修宜勉强地扯出了个笑容,“我这身子,呵呵,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是他们的过错。”
“陛下,您莫听他们的胡话。”梁王捂好傅修宜的被衾,“南朝疆域辽阔,医师圣手不计其数,我那属地里就有好几个极善针灸艾疗的,定能医治好……”
“大哥费心了。”傅修宜垂眸轻叹,“人本浮华于世,来去无甚挂念,只是我这一病,倒下了,倘若某日无了最后的气力,咳……咳……这朝堂内外的有心人定会一个个跳出来的。”说了这些话,他连连咳呛,梁王赶忙抚顺他的身子。
“陛下多虑了,您不过心火过旺,来日定会痊愈。那朝廷内外之奸邪自有愚臣等攘除。”
“皇兄不必再劝慰朕了。”傅修宜强撑着身子,“还有些话朕还是早些说与皇兄,省的日后没了机会。”
梁王听闻傅修宜将称谓变了,也是摆正了自己的身子,回首淡漠道,“陛下与我有事待议,尔等都出去吧!”
众人都行礼后离去,唯有一直静静侍立在侧的伍淮并没有随着那些人一同出去,梁王见是常年侍奉圣上的伍淮,语气便放缓了些,“伍公公……”
“伍淮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不用避着他了。”傅修宜猛然恢复了些血色,竟是能够自己坐立在榻上。
“圣上您这是?”梁王一惊,“您不是?”
“皇兄无需多虑,朕虽是精气亏损但也并非卧榻待死之人。”傅修宜稍稍顿了一下,“朕今日仍是要告与皇兄一句话。”
“陛下请讲。”梁王收起戚容,肃然对待,“但凡陛下圣谕,臣愿为陛下冲锋陷阵,自甘赴死!”
“皇兄言重了。”傅修宜淡淡笑道:“朕只需要皇兄做一件事。”
“何事?”
“朕要皇兄调派武阳军。”
“武阳军?”梁王沉声,“陛下希望调派至何处?”
“袁州。”傅修宜想了想,“越快越好。”
“臣领旨,臣这就去调派。”梁王俯首,行了叩拜礼后起身,正欲走出大殿时回首望向龙榻上的皇帝,眼睛里既有不敢相信,更多的是思索,皇帝微微点头,梁王这才微微勾身,缓步走出了大殿。
待梁王走后有了许久,傅修宜才悠悠舒了口气。
“咳,咳,咳……”
一口污血喷出,傅修宜重重地摔倒在龙榻的靠背上,“宣逸。”
“臣在。”
殿内并看不见他人,却清晰地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去查……查是何人挟持了王朗。”傅修宜又连连咳了数声,“如若查到,杀!”
“喏。”
大殿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偶尔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喘。
“陛下,太子殿下那边需不需要多安排些人手?”伍淮待傅修宜平复了一些,低声问道
“不必,裴家两个郎君在侧,自可护他周全。”
“可那裴思陵还是有些隐瞒。”
“与他相比,裴家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裴家老二——裴思源。”傅修宜陷入思索,“大抵也好猜测,但还是多些关注吧。”
“喏。”伍淮的嗓音并不似平日里那般尖细,“梁王一脉是否需要处理一下?”
傅修宜冷冷道,“我的这位好大哥自是想护我周全,如今朝堂内外可没有哪一支势力是愿意接洽傅氏子弟的。”
“咳……”傅修宜平躺着,尽量顺着气息,“就看他们想要等到何时,朕又能撑到何时了。”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伍淮取下身上的一个香囊,轻轻挂在龙榻的隔障上,“天下几时不乱,皇位几人不想,来来往往终化作抔土。”
傅修宜淡淡地笑着,并未出一言以附。
这人心,总归是难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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