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声应道:“是,草民告退。”

两个伙计退下后,知法又将仵作喊上来。

仵作是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破旧长袄,慢慢的从东门走了进来,到了堂下,他向前移了一步,然后端端正正的立着,眼睛闪闪躲躲的,也不敢看堂上,于是低下头,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才开口说道:“小人...小人便是仵作。”

此时仵作都是些专门从事代理丧家殓尸行业的人,社会地位及其卑微,很不受人待见,所以平时生怕得罪人,所以格外小心。

“来,你给几位大人说下死者都是些什么伤势?”沈知法站出来说道。

“是,禀告大人,刀疤汉子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伤口呈倒三角形,是尖刀刺入形成的,从后背刺进,划破肚皮,肚肠流出,衣有血污,验是要害处被刺伤致命身死。至于另外两具尸体,也都是一刀,都伤在喉下,伤口深至颈项寸许,锁骨受损,食管气管并断,有血污,伤口致命身死。”

“嗯,你先下去,等候传唤。”沈知法挥了挥手,示意仵作先行下去,然后他又拱手对着刺史大人笑着说道:“大人,请继续。”

不过,刺史大人只是端坐在上面却没开口,他皱着两撇宽宽的黑眉,寻思了一会,他在想怎么才能摆脱眼前的这个困局。

因为接下来,就是提审嫌犯了,不过巡检司定是伪造了那两人的证据,眼前的这几人,才会推着此案往前走,不让自己停下来。

若是此时放上来,凭那些证据,肯定是能够定罪的,到时候此案终结,让巡检司那边白白得了便宜。

刺史大人没说话,堂下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几位官员只想看刺史大人如何处理此案;围观的百姓也都半张着嘴,倾耳听着案情的发展,也都不敢说话。

但是不管诸位官员还是各位百姓,来此多半是为了看刺史大人的笑话的,不过之前刺史“分布匹”的案子判的干净利落,都不由得高看了几分,此时都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辛淮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要看穿一切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巡检那张苍白的脸,想要在这张死人脸上捕捉到丝毫的变化,好从这些变化里判断出对方的心理活动。

不过可惜,坐着的王巡检丝毫没有慌乱,他只是冷眼着看向大堂上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好整以暇,等候着刺史大人出招。

“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此时,坐在一旁的沈同知见刺史停了下来,终于笑了起来,一双小眼睛都眯成了缝,白白胖胖的脸上也笑出了皱纹,嘴上的八字胡须更是随着笑声抖个不停。

周围的几位官员也都哈哈大笑起来,沈知法是笑弯了腰,一旁的王巡检更是笑得连擦泪水。

不过转瞬之间,王巡检就将脸上的笑容全部收起,沉下脸去,冷声说道:“大人我帮你吧,来人啊,将那两个嫌犯给我带上来。”

衙役听言还是不敢动,只是眼巴巴的望向刺史大人。

辛淮在心里暗骂着这几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喊道。

“来呀,带嫌犯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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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之中,李全二人刚刚才被人从巡检司接了过来,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等候着大堂的传唤。

大堂之中的声音在后堂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徐福只是呆坐在那里,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他那因营养不良而发黄消瘦的脸上,两个颧骨凸起,浓眉下布满血丝的眼睛之中闪着泪光,两只手紧紧的握在椅子上,仍然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他牙齿紧咬着嘴唇,都已流出了血丝,却也阻挡不了那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面缭转。

而李全则是在一旁不断的安抚着徐福,由于路上一直有人看着他俩,李全便也不好询问徐福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也只能叫徐福冷静,毕竟单纯的愤怒是没有用的。

不过听声音,前面大堂里可真是够精彩的啊,他也有有些激动了,身上的血液似乎在激烈的奔腾着,像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士一样。

一旁陪着他两的刺史公子则是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走几步又坐下,坐着又像有刺一样,实在坐不住,右手握拳轻轻击打下手心,刷的又站了起来,又开始来回晃着。

李全本来还打算靠着见这辛公子,好去找他爹呢,还为此做了一番谋划,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倒是不用了,直接就见到了。

李全仔细的打量着他的面貌,他也二十来岁,身高跟李全差不多,七尺有余,方正的脸上白白净净,上面有两道长而浓的眉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矫健劲,不过此时却是露着担忧。

看他那一副担心的模样,不由得取笑他道:“我两都没有害怕,你在这担心作什么?”

辛翰听他话语,皱了皱眉,转了转头面带鄙视的看了徐福一样,才毫不客气的对他说道:“哼,你两又出不了什么事,我担心的我爹。”

李全见他这副模样,心知他定是误会了,但也不屑于主动解释。只是开口问道:“刺史大人的处境真如此艰难?”

谁知这句话就竟得罪了他似的,他一下子就竖起了眉毛,脸色也涨的通红,洁白的牙齿咬住嘴唇,过了一会,他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嘴唇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叹了一口气,这才坐了下来说道:“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给你说说也是无妨......”

辛公子将他父亲自上任以来,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刚上任之时,下面的官员都是做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实在是将他父亲给迷惑住了,不曾想,黄金劫案一发生,这些官员都转变了脸色,全都联合了起来,将还没有掌控住潍州的刺史大人给架空了。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没有说给李全听的,比如按察使将在五月初抵达潍州,若是到了那时,黄金安还没有破的话,免不了一个判罪免官的下场。

李全也没跟他置气,见跟自己判断的没什么出入,便笑着将在巡检司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他们逼你两签了认罪供词?”父亲大人果然没有猜错,真是将这两人拿去顶罪了。

“不然呢?”

“还不然呢,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笑我?你知不知道那是认罪书啊,你两签了就是死路一条的啊。”说完就扶着额头,低下头去了,那些人说李全是个傻子,他之前还不信了,现在知道了,这真的是个傻子。

他斜眼瞧了一旁颤抖着的徐福,这下心中再无半点的鄙视,只剩下无限的同情了。

李全见他像一个表情包一样疯狂变换着情绪,心里正暗暗发笑,

不过此时从门外进来个衙役,对着辛翰说道。

“郎君,大堂传唤这两人。”

不用他说,后堂的几人都已听见了。便有衙役上前给他戴上枷锁,若是小罪自是不用戴的,不过李全二人却是被当成了凶案的嫌犯,所以为避免二人逃走,按惯例是要上枷的。

戴上枷锁后,二人便跟着衙役向大堂走去。

不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辛公子咬紧着牙说道。

“傻子,等下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说不是你两干的。”

“嗯,多谢了。”李全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领着徐福,笑着向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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